（本文编译自New York Times，原作者Leander Schaerlaeckens）

在大卫·贝克汉姆拿到MLS新球队牌照的头4年半时间里，这支位于迈阿密的球队，一直没有个名字。

球队的筹建计划早就做好了，甚至还会定期进行跟进和调整，这时候，没有一个名字就显得很不合时宜、很耽误工夫。于是，这支球队被称为“迈阿密贝克汉姆联队”——但这实在是个有些凑合事儿的简称，把主要的相关利益方：城市、老板、队伍拼在一起，齐活儿。

直到2018年的秋天，贝帅的球队终于得到了一个官方盖戳认证的字头：迈阿密足球国际俱乐部（Club Internacional de Fútbol Miami），以及众所周知的简称，“迈阿密国际”。

事实上，在这个星球上，叫“某某联”或者“某某国际”的足球队简直到了多如牛毛的地步，把球队名从“某某联”换成“某某国际”也实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作为足球世界的后进者，北美的足球俱乐部经常把那些欧洲赫赫扬名的大俱乐部的名字借用过来，以此希望给自己的未来增添某些信誉和声望。举了栗子吧，MLS联盟里有4家俱乐部的官方名带着“联合”二字（费城联、首都联、亚特兰大联、明尼苏达联），此外，还有一个“竞技”队（堪萨斯竞技）、一个“皇家”队（皇家盐湖城）、两个“城队”（纽约城、奥兰多城）和四个“FC”（多伦多FC、辛辛那提FC、达拉斯FC和洛杉矶FC）。

然而，贝克汉姆亲自挑选的名字立刻就引发了另一家足球组织的强烈“兴趣”：意大利豪门国际米兰。要知道，早在2014年，蓝黑军团就特地在美国专利和商标管理办公室申请了对“国际”一词（Inter）的专门所有权。

是的，名字争夺战打响了。

几个月后，作为国际迈阿密俱乐部的实际拥有及掌控方，MLS美职联提交了关于国际米兰在美商标注册的反对申请，但这份申请一直扣在美国政府下设的商标判决及上诉委员会未能通过。现在双方已经就到底谁能在美国市场使用“Inter”这个单词展开了正式的法律诉讼战。

而在去年年底，由3位法官组成的特别小组则已经第三次否决了MLS关于“国际米兰商标会对消费者造成误导和混淆”的主张，目前来看，这应该会是最后一次受理了。

尽管看起来并不存在国际迈阿密被迫更名的风险，但国际米兰方的胜利显然会使得这家佛罗里达州的俱乐部在未来数年的品牌宣传、市场营销和特许授权方面造成更加复杂的处境。因为只要国际迈阿密以“Inter”这个独立的拼写进行商业方面的使用，它就会遭到商标侵权的控诉。

而假设是美职联赢了，那么显然，国米在北美市场进行开拓变现的野心就会大大受挫——对于如今的欧洲顶级豪门球会而言，北美已经因其潜在消费者的巨大数量而成为全球战略中的兵家必争之地。

在国际迈阿密官方的一份声明中，俱乐部认为，“Inter”一词是一个“被普遍使用的词汇”，因此本球会“并不存在被要求更改球队名或者logo的危险”。

据一位接近国米方面本案跟进团队的人士透露，意大利球队曾经试图以庭外和解的方式与MLS达成补充协议来避免正式的法律诉讼。而现在，这样的沟通仍在持续，并有希望达成一个结果，可能的选项包括：双方在美国成立一家合资商务企业，或者支付一定数额的专利使用费。

如果我们超出这一具体案例的尺度，在美国境内对“Inter”商业使用权的法律斗争则展现了舶来职业体育俱乐部名称这种看似寻常做法的内在复杂性。身为后发者，如果美国俱乐部无法保证他们自身名称的商业权利，那么显然这会对美国足球市场的发展和增长带来巨大的束缚与阻碍。而足球运动急速的全球化进程，包括年度的海外巡回赛、国外办事处甚至欧洲足坛将本国赛事移师境外举办的尝试，不仅会带来成倍增长的利益，同时会引发成倍增长的隐患和混乱。

“从更宏大的视角出发，有关Inter商标在美国的申请与使用的争议，也意味着国际足球品牌已经进入了发展演变的新阶段，同时他们对于美国市场的入侵也愈发高效。”史蒂芬·班克（Steven Bank）是UCLA体育法学教授，他的观点代表了学术界的最新思考，“如果国际米兰可以宣称‘国际Inter’是他们的专属商标——而这就是意大利俱乐部的要求——那么是不是，皇家马德里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把‘皇家Real’据为己有呢；那么是不是，曼联甚至可以把‘联队United’也变成自己的呢？这看起来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进行类似的推导不难发现，国际vs国际这一看似无厘头的争端，其隐含的意义却异常丰富。是否英国的随便哪家United都可以直接去另一个大陆声明自己是第一个United或者自己是最强的United，所以别人不能再用United？是否里斯本竞技可以向堪萨斯竞技提出质疑？是否皇家马德里应该起诉皇家盐湖城？

那么，只要是更大或者更老的俱乐部都可以做这样的申请吗？毕竟，在美国现行的商标法案中，“谁第一个提出对名称的注册”会在判决时获得比“谁是最著名的那个”更重的分量。

当然，你会说，自己起个新名字不就行了。事实上，这也是MLS在1990年代初建之时大部分球队的做法：按照美式传统，以球队所在城市的一些绰号来起名。但随着联盟的发展壮大，几乎每家俱乐部都开始选择使用更为欧式的姓名，比如亚特兰大联、洛杉矶FC等等，就在1月，蒙特利尔冲击还刚刚宣布更名为CF蒙特利尔。

专注于新品牌名称和商标设计业务的Lexicon公司的创始人兼总裁大卫·普拉切克（David Placek）就国际米兰和国际迈阿密的争议有他自己的见解：“在美国市场，这两家俱乐部其实都还没有形成足够鲜明突出的品牌效应，他们使用的都是一些通用的词汇。当然，对于国际迈阿密来说，这就是纯粹的模仿，‘这个名字听上去很有欧洲范儿，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普拉切克也指出，无论从法律合规层面还是文化建设的其它方面，打造一个原创名总归是更好一些的选择。“这样可以创造俱乐部自己的独具特色的形象特征，而不仅仅是做其它球队的模仿者。”

国际vs国际的这起判决所引发的连锁反应，还远没有结束。

下个月，国际米兰就会启动他们的品牌升级计划，这家俱乐部的官方名将从Football Club Internazionale Milano改为更为简洁也更加国际化的Inter Milano，俱乐部希望借此给球会带来全新的全球市场切入点和市场营销机会。将俱乐部的名称和logo进行现代化的改动并非国米首创，此前尤文图斯对队标的颠覆性改动事后证明确实很好地迎合了新世代的流行文化，在市场开发中取得了不俗反响。

当然，对于那些老牌的死忠球迷而言，这可能会背上抛弃传统的骂名。或许这也从一个侧面解释了为什么国际米兰方面对自己现有商标的维护如此不遗余力。创新并不意味着同时要丢掉已有的符号与象征。

事实上，意大利俱乐部在2014年就通过美国专利与商标办公室进行了“Inter”这一单词的商务专属权申请，那时候苏宁甚至还没买下蓝黑军团。这份申请涵盖了广泛的服务与产品范畴，从举办足球比赛到品牌联名睡衣，甚至包括遛狗绳和悠悠球。

然而直到2019年该申请依然没能通过有关部门的批准，因为在美国人看来，国际米兰的申请事项和另一个词汇“Enter”无论读音还是拼写都过于接近，而“Enter”已经被别的公司先一步注册掉了。

这也给了MLS和国际迈阿密挑战国米主张的机会，MLS认为“Inter”这个词是一个被普遍使用的描述性词汇，将其注册为商标反而会造成市场上的混淆和混乱。毕竟，全世界有太多足球俱乐部以“Inter”命名，各国的职业联赛都有分布，在美国足球系统里就至少有两个：一个是纳什维尔的低级别联赛球队，另一个则是亚特兰大的青年俱乐部。毋庸置疑，其中大部分球会都是向三届欧冠得主国际米兰致敬，但正如MLS所争辩的那样，没有任何理由支持国际米兰必须要获得这个词汇的专属权。

目前唯一能够明确的是，“Inter”的使用确实会造成市场方面理解的混淆。但MLS指出，美国有其它实体组织在国际米兰将其申请注册为商标之前就更早地使用了“Inter”进行商业开发。

据透露，有关明确“Inter”一词是否属于一般描述性词汇而超越了商标注册范围的判决最早也要到2022年才能宣布。但商标法律师劳拉·弗兰科（Laura Franco）对MLS表示乐观：“大联盟有很好的事实依据，证明Inter这个词是描述性而非专有性的，至少在足球事务领域是这样的。”

即使国米的主张被法庭认可，他们拿到了“Inter”的商标资格，他们也只不过可以起诉国际迈阿密存在具体的侵权行为，这对于双方都无伤大雅。但这样的判定会给一个本就模糊的领域造成更大的理解差异。归根到底，一个在MLS踢球、球衣为粉色和黑色的俱乐部，真的会给另一个在意大利征战、球衣为蓝色和黑色的俱乐部造成什么消费者认知的误导吗？他们连存在的大洲都不是一个啊！

如弗兰科总结的那样：“国际米兰或许把‘国际’这个词注册了，国际迈阿密或许也会用‘国际’来简称，但这能误导哪个球迷和消费者呢？我不信。”